寫滿創(chuàng)傷的鐵門正大開著。
從陳盼之的角度可以看清它的內側被裝上了隔層,上面琳琳瑯瑯地擺滿了大瓶裝的調味罐。還有許多風干了的殘醬余汁懸掛在罐嘴,用堅硬的姿態(tài)決不下墜。
這空間倒是利用得十分巧妙。
門腳上是一籃子一籃子的食材。沒瀝盡的水從籃子的底部流出,在重力的作用下將門前凹凸不平的斜坡畫得縱橫交錯。
茄子紫得發(fā)亮,豇豆和韭菜油油翠翠……鮮艷活潑的色彩總算給這派頹頹暗色綴上了點點生機。
辛少然正側對著陳盼之,坐在污墻邊上忙活著。
忙活著從右手邊的籃子里取一截蒜苔,再彎腰從地上的矮盆里拾一段細臘腸,串在一起,再一截蒜苔,再一段臘腸……重復三次,一根完成的蒜苔臘肉串才被擺入左手邊的鐵盤里。
機械,重復,沒有盡頭……
那只本該拿筆的手已經被尖銳的簽串戳出了好幾處傷。
年少卻佝僂的背脊看得人眼眶發(fā)酸。
“少然每天晚上九點過就出攤,在牛子壩上忙活到凌晨兩三點。我不讓他去,可他偏要說凌晨生意好,那些喝了酒又沒盡興的總要找個燒烤續(xù)攤?!毙聊冈秸f越哽咽,“熬到收攤已經三四點,就這他還不休息,忙著去城南的批發(fā)市場進最早的貨回來。沒日沒夜!怪我沒本事!讓孩子跟著我受罪。”辛母最后流著淚,幾乎語不成句。
該如何安慰一位母親深感自責的痛苦?
旁觀者的心一樣揪得酸澀,也同樣被無能為力的慚愧淹沒。
陳盼之握著辛母的手,唯有希冀如此可以傳遞力量。
“少然!”辛母出聲喚兒子。
辛少然聽到聲音終于停了手上的工作,從腳邊一筐又一筐的食料中抬起頭來,雙目無光。
陳盼之難以相信這是半月前還桀驁不羈的少年。
青蔥校服換作了洗得發(fā)皺的格子油衫,球鞋換作了水靴,劉海遮到鼻梁,烏青著雙眼。